今日评论人:职业编剧马春涛
网飞出品,德美合拍,于2022年公映,并于2023年荣获奥斯卡最佳摄影、最佳原创音乐、最佳艺术指导、最佳国际影片四项大奖的反战电影《西线无战事》,改编自雷马克撰写的同名反战小说,这部小说此前还有1979年英美合拍版和1930年美版两版改编电影,其中尤以1930年版《西线无战事》最为闻名于世,几乎已成为经典反战电影的代名词,因此对比2022年和1930年两版《西线无战事》,可以令我们更清晰感受到反战电影的进化与发展。
1930版《西线无战事》的片尾,定格在主角保罗在战场上捉蝴蝶而被枪杀的一幕,诗意又残忍,强调战争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是将最美好的事物亲手摧毁在每一位观众眼前。而2022版《西线无战事》的片尾,则让主角保罗不早不晚偏偏战死在了两军停战的那一刻,黑色又荒谬,更强调战争是一场荒唐至极的游戏,既无道理更无意义,虚无又讽刺。可以说,2022版《西线无战事》延续了近年来反战电影的新思路,就像《锅盖头》的主角从入伍到退伍连一个敌人都没机会杀却被民众当做凯旋的英雄,就像《拆弹部队》的主角因战争已无法适应和平生活最后重返战场才找到内心平和。如果说1930年版《西线无战事》奠定了旧式的反战电影以强化战争残酷性的手法塑造悲剧性气质,上述这些反战电影连同2022版的《西线无战事》,已不再一味强调战争的残酷性,而是另辟蹊径,以极尽讽刺之能势的口吻去质疑战争的意义——战争仅仅是残酷的悲剧?不!战争存在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任何道理和意义,这是现代反战电影对战争更深刻的反思与理解。
2022版《西线无战事》在《锅盖头》《拆弹部队》等片的基础之上,还试图做出反战电影类型的新突破。影片开场是一个士兵的战死,士兵的衣钵被清洗翻新重新交予另一名新兵,直至影片结尾这名新兵同样战死,身上的铭牌和丝巾被另一个新兵收集,整部2022版《西线无战事》完成了一个关于战场的死亡循环链条,周而复始,永无停歇,这很像动作射击游戏的某一个巨型关卡,当主角死亡,又会循环到关卡的初始阶段从零开始,配乐中时不时突兀出现的子弹上膛声,也寓意着每一名有血有肉的战士对于战争游戏来说仅仅是一颗子弹而已。而与1930版《西线无战事》对比可发现,2022版《西线无战事》大胆删除了1930版颇受好评的主角和家乡各类人群之间的全部戏份,补充了一条两军高层谈判的支线,这样的方式进一步加强了电影如战争游戏般的既视感:主角的身世背景无从得知,无父无母,宛如一个与生俱来的战争机器,随时开机投入战场,而两军的高层就像是这些游戏角色的操控者——游戏玩家,对他们而言战场上的人命只是纸面上的数字,无名无姓,即便和谈成功,也要在游戏倒数时刻不顾游戏角色的死活,操纵他们发起最后的冲锋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这份所谓的虚荣心背后,或许仅仅是一种以游戏打发时间的无聊感作祟,这种将战争比作电子游戏的极致讽刺,似乎更能凸显现代反战电影对于战争本质的深刻理解。